撰文 | 佘宗明
新东方就该去死。
看到「新东方不该照搬李佳琦」的「善意提示」时，我脑中掠过这么一句话。
想想这场景——
处在历史转折中的俞敏洪，正为新东方怎么活下去发愁，想了好半天，最终决定：做直播带货，卖农产品。
这时候，有人跳出来说：不可沽名学佳琦。你这不是最佳示范。
你想的是「吃饭」，他却要你「示范」；你想的是「求生」，他却要你做模范生。
忍不住就此感慨：
1，高尚是道德绑架的通行证，被逼着示范是企业转型的墓志铭。
2，劝俞敏洪容易，做俞敏洪挺难。
01
新东方该照搬李佳琦吗？
我也觉得不该。
但套用那个被用烂了的句式：我坚决捍卫「新东方照搬李佳琦」的权利。
新东方转型做直播带货能否成功，不好说。
可搞直播卖农产品，想要成功真的挺难。
刘子老师就说：靠卖农产品转型成功的（明星大V），好像还真没有。
他将原因归结为：
直播卖初级农产品，无法组织管理，难以标准化，容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高品质、原生态或有机农产品又难以量产，直播也难以获客，此路难行。
卖加工过的小食品吧，价格低，跑量，赚钱也不多。
结论就是：
除非自己搞严选模式。可那也得深入农产品供应链管理，实行近场消费线下布局。
新东方要通过卖农产品通向好未来，真的挺难。
可就算直播卖农产品是一段弯路，新东方「撞南墙」的权利也该被捍卫。万一人家成功了呢？
不转型等死，转型找死，可找死没准是向死而生，是柳暗花明又一村。
让新东方培训新农人，或投身「研学赛道」？
这确实挺有社会责任感挺有情怀的，可养得活新东方员工吗？VC们会认吗？
在新东方「地主家有余粮」时，鼓励它以商业方式做公益，没毛病。
可在新东方「跌妈不认」时，建议它以做公益的方式做商业，玩呢？
02
说新东方转型卖农产品，是「从一个挣快钱的行业跳到另一个挣快钱的行业」，也挺幽默。
直播带货就是挣快钱的行业？
这大概是「头部视障」——就跟看到福布斯、胡润榜单，就觉得国人人均土豪一样。
李佳琦、薇娅、罗永浩、辛巴等头部主播素人逆袭或「真还传」的故事，确实够励志。
可他们也就是主播金字塔结构中塔尖的那1%。
直播行业马太效应向来严重，量产不了李佳琦，但遍地都是Nobody。
那些腰部臀部尾部的主播，往往是在「直播残酷物语」里跑龙套。
现实就是：任何已成红海的行业，都没那么多快钱可挣。能挣快钱的，只是少数。
俞敏洪回应中就说得挺客气，「其实商业模式不存在快钱和不快钱，教育领域做起来也挺艰难的，很多教育公司原来都是赔钱的。直播也是不容易的。我知道薇娅、李佳琦一直播就是十几个小时甚至20个小时，没日没夜地选品，没日没夜地努力，所以其实没有一项行业是好做的。」
▲俞敏洪做起了直播。
把直播带货看成「挣快钱」，认为新东方转型做直播带货不是「最佳示范」，无疑是道德感超标。
这相当于用道德量表将行业、职业塞进了鄙视链中：教育培训，直播带货，都是抄近道、挣快钱，都挺Low。
问题是，崇高能解决吃饭问题吗？
新东方转型，是「示范」重要，还是「吃饭」重要？
03
反道德绑架，如今已成网民的口头共识。
但道德绑架在公共生活中从未缺席过。
只不过，其典型叙事从不要脸系数超高的「他还只是个孩子」「我弱我有理」，变成了强调无限责任的「能力越大，责任越大」。
你是行业头部，你掉进坑里了，就连爬出来的姿势都得好看。
难道最要紧的，不是让其先爬出来吗？
所有大企业，背后都是一堆员工。
做企业的首要问题肯定不是「做示范」，而是「活下来」，养活员工，依法纳税。
都说时代的一粒灰，落在一个人身上，就是一座山。落在企业身上亦如是。
我们不能在企业想从压在头顶上的大山下钻出来时，冀望它们转身就去给大山做绿化。
高尚这事，用于律己，特别好；用于律他，就是绑架。
04
反道德绑架，也要反神化。
都知道，俞敏洪现在有个标签，叫「体面人」。
这三个字，是社会好感度的直接投射。
说他体面，原因有两点：
一是新东方捐出约8万张课桌；
二是新东方给自己留了一手——「任何时候都要保留学生的学费和老师工资」。
这些情况结合他退租1500个教学点、仅装修费就损失约70亿元的背景看，确实颇为难得。
正因如此，很多人都敬他是条汉子。
饶是如此，我挺反感「即使自己淋着雨，也想着为他人撑伞」的正能量系煽情话语。
任何对俞敏洪的神化，都只能是害他。
舆论评价，总是容易在将人「捧上神坛」和「打倒在地再踩上几脚」之间玩蹦极。
俞敏洪的很多行为，本该置于多元视角下审视：
就捐赠课桌来说，你可以说它「够体面」「显格局」，我也可以从资产处置角度得出结论——无论是着眼于公益捐赠抵税，还是立足于形象塑造，捐赠课桌，都是新东方的最优选择。
这不是否定捐赠课桌之「善」，而是希望公众看待此事时能引入「去道德化」视角。
再就给离职教师善后而言，新东方确实没有像很多教培机构那样跑路，但微博上也有个别反映「应得赔偿缩水」的声音。
这些不足以消除俞敏洪用善举为自己加上的「体面人滤镜」，但对舆论也是提醒：不要捧杀某个人。
包括俞敏洪和新东方。
否则，那很容易成为另一种道德绑架的现实逻辑支点。
而新东方也不需要成为下一个鸿星尔克。
05
说到底，俞敏洪和新东方，确实需要很多支持。但最不需要的，就是道德绑架。
以往被时代风口推上山巅，如今却被时代洪流卷进谷底，是俞敏洪命运遭际的写照。
当此之时，他自己需要像他书名所说的，我曾走在崩溃的边缘，但要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，在绝望中寻找希望，让成长带自己穿透迷茫。
但他不需要被绑架——得看到，那些道德绑架也是洪流，同样会把人卷进去。
让俞敏洪和新东方体面着他的体面，走自己的路，就挺好。
俞敏洪终究不是yuwei，没有摊上事就不见影，他有自己的坚持，本不该被裹挟。
话说回来，如果俞敏洪是余威犹在的yuwei，道德绑架的声音还会出现吗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