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僧站在小雷音寺前，肉眼凡胎内心潮澎湃，以为西天已至，苦苦追寻的真经就在眼前，急切地提着袈裟衣摆向高处的大殿攀登。
这则出自《西游记》第六十五回 《妖邪假设小雷音，四众皆遭大厄难》的故事后续，大家想必也都熟悉——唐僧被黄眉老祖假扮的如来佛忽悠得情难自禁，亲手将自己送入贼窝，最终还是靠逃出的大圣请来弥勒佛设计擒妖，才获解救又踏上了西去之路。
而如今，这则故事以惊人的相似程度在现代商业世界中重新上演，只是主人公从唐僧换为了“在线教育”。
曾以为借疫情火爆出圈、终于修得正果的在线教育，却在一年后的今天，遭遇裁员、被罚、削减开支、暂停业务，三孩政策公布后，数它“受伤”最深……
本期投融界研究院，一起穿越去往天堂的风口，审视重新跌落人间的惨淡。
01.一年融资1000亿后
一夜裁员30%，业务线遭腰斩
有些小船说翻就翻，有些泡沫说破就破。
在线教育，这个2020年站在舞台中央的明星选手，才刚刚经历了很多行业从业者遥不可及的风口狂飙。
一年里，在线教育销售额同比增长超过140%，领域内发生111起融资事件，融资金额高达1034亿，约为2019年的6.8倍。
其中，猿辅导7个月完成两轮共计32亿美元的巨额融资，作业帮半年内敲定23.5亿美元投资，掌门教育、火花思维也先后完成超过4亿美元的融资，金山银山被装进“集装箱”，只为在线教育的“造神运动”。
那场2020年初的新冠肺炎，的确把学生推向线上，把在线教育品牌推进风口。
但一年多后，笑容还没散去便已凝固，痛苦面具牢牢戴在了在线教育如今的面庞之上。
据可靠消息源，近段时间头部在线教育公司高途集团（原“跟谁学”）陷入裁员毁约风波，其公布的裁员计划中裁员比例高达30%，近1000名员工被迫转岗或离职。
无独有偶，已融资11轮、估值155亿美元的在线教育巨头猿辅导同样陷入危机麻烦之中。
据悉，在结束今年的校招后，部分已经拿到猿辅导offer的新员工近期却陆续收到6月入职作废的通知，媒体了解到，被临时更改、取消录用的岗位，包括全职、实习及暑期兼职人员，涉及教学辅导、研发等岗位，相关求职者组建的“猿辅导受害者”群已达满编500人。
与此同时，众多在线教育机构还传出暂停信息流获客广告投放、关停直播业务等消息，多家在线教育公司在市场多重影响下遭遇股价“跳水”。
02.只有生意，没有教育
三孩政策伤“它”最深
在去年的投融界研究院中，我们就曾将目光投向当时还处在出圈热潮的在线教育市场，并指出在站上风口的同时，行业获客成本持续上涨，“变现”的难题始终没有得到根本解决，而教育即使在与资本、流量、互联网羁绊的同时，也依然要回归到“教育”本身，否则在未来，单一企业或行业整体都很容易触及到生存发展的红线。
但从目前来看，在线教育内的头部企业和资本的反应是滞后的，或者说几大头部之间的流量大战让他们无暇顾及其他问题，创业者习惯了共享单车、社区团购的抢人大战，但教育涉及的社会意义势必赋予了它与其他商业不同的叙事逻辑。
烧钱、堆规模、融资、再烧钱，执着于高流量和快增长的在线教育，无形中成为焦虑助推器，遗失了教育本心；而资本无形的压力，往往又会让企业操作变形。
赠送100元教辅的9元低价课充斥在线上线下，整个行业关注的都是生意，眼中却少有“教育”。
产品线布局零散、扩张后经营不善、师资力量不过关、售后服务跟不上、行业竞争加剧、造血艰难、教育行业的不健康等问题长久萦绕于在线教育身周，难以解决。
当行业内部陷入迷局，监管和市场给予的时间和耐心被消耗殆尽，外部的大手开始“拉闸”。
6月1日，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召开新闻发布会，宣布在检查中发现，15家校外培训机构均存在虚假宣传违法行为，13家校外培训机构存在价格欺诈违法行为。市场监管部门对15家校外培训机构分别予以顶格罚款，共计3650万元。
同样在6月1日正式实施的《未成年人保护法》明确规定，幼儿园、校外培训机构不得对学龄前未成年人进行小学课程教育。
而在早前的4月25日，跟谁学（高途集团）、学而思、新东方在线及高思教育因存在价格违法、虚假宣传等行为已被处以50万元的顶格罚款；两周后，作业帮、猿辅导同样被处以250万元顶格罚款。
监管及政府部门的连续“敲打”，为在线教育机构已有些变形、变质的流量大战按下了暂停键——高途迅速裁撤针对3-6岁学前儿童的小早启蒙项目，头部机构相继爆出裁员消息，上市进程被延缓……
2020年晚冬的那场充满热血的狂奔，到2021年的初夏，又重新降至冰点。
而相比不断到来的顶格罚款，对在线教育打击更大的则是5月31日到来的“三孩政策”。
你可能会有疑问，二胎政策公布时，在线教育不还是迎接新生红利的重要赛道吗？怎么到了三孩新政，在线教育就深受其害了呢？
关于这一点的解答，就要回到三孩政策公布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现场，在当天的会议中，除了三孩生育政策的爆炸性消息之外，也提到了一些配套支持措施的具体方向，其中四点涵盖教育领域，一点直指家庭教育开支。
三孩政策公布后，网络上的声音层出不穷，普遍认为我国当前面临的生育问题其实不在生育本身，而在于青年人的生存压力及中年家庭的养育成本问题。
杭州线下某K12培训机构负责人Bella在接受投融界采访时表示，“我们接触到的学员平均报班的数量都会在3个左右，涵盖英语、舞蹈、思维、乐高、跆拳道、游泳、轮滑等各个领域，线上线下的都有，每个课程单周的上课频次基本都在1-2次，单个孩子每个月的教育成本开支基本就要在8000元以上。”
谈及当前孩子课外课程饱和的原因，Bella认为：“家长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掌握一技之长，但是本质上还是对社会竞争的过分焦虑。”
而当三孩政策直指教育开支背后的教育焦虑时，当在线教育机构疯狂广告输出无疑在增加教育焦虑，甚至让家长们陷入了培训竞赛，违背了国家教育改革的初衷，也违背了教育的本质时，在线教育的生死天平已经有了倾斜，如知乎某用户所言：“割‘韭菜’割到影响大计的时候，就是好日子到头了。”
也正如此前新华社发布的评论，如果不加有效约束，资本将无可避免地以高获利为导向，无底线迎合短期“提分”的功利性需求，甚至不惜制造群体性焦虑，把教育变成一场“内卷游戏”，最后得利的只有资本。
而教育，绝对不应该是一块只让资本得利的净土。
03.在线教育的“小雷音”之困
头部企业和中小创业者的两条道路
当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整个在线教育头上时，产业能看到哪些确定的未来？
对于头部企业来讲，放弃唯资本、唯流量、低价引流、高价获客的发展方略，在监管体系内调整业务体系、回归教育本质，是当前的当务之急。
而对中小企业来讲，情况则有较大区别。投融界在与中小在线教育项目创业者的交流中发现，“勒紧裤腰带好过冬”已成为大家的共识。
投融界CEO邹晴也表示：“中小在线教育企业很难和头部公司掰手腕，面对新的形势和变化只能沉心打磨产品特色，做精细化运营，利用好口碑营销与转介绍，并通过外部渠道完成向内输血，借助企业咨询及企业服务尽早完成战略升级和数字化任务。”
同时，在线教育领域内AI教育、兴趣培训、职业教育等细分赛道仍然具备低渗透、大规模的发展潜力，且在可预见的未来，较少受到政策端变化的“致命”影响。
以职业教育为例，其基于用户时间和空间灵活性的需求，在未来有望加速线上渗透。中国职业教育体系一般分为学历职业教育和非学历职业教育，我们认为非学历职业教育中的职业考试培训有望加速线上渗透，一方面由于其标准化程度高，另一方面用户对于时间和空间灵活性要求较高，其线上化的需求相比其他细分赛道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。
而与投融界合作的“爱裳裁艺”创始人、国内K12裁艺文创美育教学的先行者朱乾则抓住兴趣培训的赛道机遇，通过创新的领域模式、线上线下的融合发展，尊重教育本质、重视教育质量，并积极对接外部资源，在区域教育内形成了自己的品牌影响力。
唐僧的“小雷音寺”有孙悟空和弥勒佛的助力解围，而在线教育的“小雷音寺”之困，或许还是要整个行业回归那颗“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”的教育本心之上。
